9月9日,习近平在北师大留下了一个动词和一个形容词。
动词是“很不赞成”,说的是对把古代经典诗词和散文从课本中拿掉的态度;形容词是“很悲哀”,评价“去中国化”。
寥寥七字,典型的习式话语风格。但就如巨石入湖,激起的是涟漪与波浪。
就事件看,这不过是对当前教育领域一些做法的评价。人民日报评论部微信公号“党报评论君”已经点出,这或许是新一轮教育改革的先声。但是,当习近平在谈“去中国化”的时候,他究竟在谈什么? 他的问题意识,显然不局限在教育上。有所言者,必有所感。有所破者,必有所立。
9月10日上午,习近平到访的北师大语文教育研究所所长即表示,从明年9月起,由她负责主编的北京市义务教育语文教材中,小学一年级《语文》的古典诗词,将由现在的6-8篇增加到22篇。同时,还将加入《弟子规》、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等内容。
而在之前因为在小学一年级语文教材中删掉8篇古诗词而一时出现在舆论风口浪尖的上海,该市党报《解放日报》下属的都市报《新闻晨报》,9月10日刊发了一篇名为《自制卡片 听听读读 娃娃爱上学古诗—9年百万上海员工受惠民族传统文化教育》的文章。
有人问:从课本里拿掉几篇古诗词,就是在“去中国化”?要回答这个问题,我们可以看看世界上在搞“去中国化”的地方都是怎么做的。目光先回到70年前,二战结束之时。
1945年,刚从日本统治中解放出来的朝鲜半岛,在美国干预下,朝鲜教育审议会通过了在中小学教科书中废除汉文、全部使用韩文的决议。而今天韩国总统朴槿惠的父亲朴正熙,则在韩国全面废止了在小学和初中的汉字教育,同时,全面禁止韩国公共机关使用汉字。
类似的例子也发生在日本与越南。日本战败后,中学课本中开始很少出现汉文诗文,同时日语中开始出现大量的英语音译假名;同时,曾经深受中国文化影响的越南,则由知识分子主导地普及拉丁化文字,直至汉字在越南被彻底废除。
而从1990年后期起,尤其是2000年民进党执政后,台湾地区推行的“本土化运动”、“台独运动”及“正名运动”等,也大多被冠之以“去中国化”之名。虽然其中复杂纷纭不可一概而论,但值得注意的是,都有“减少古汉文书面语文言文的教学时数”一举。
由是观之,去中国化,无不从中小学教材入之。 毕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,教育总是千秋大计。为什么反对“去中国化”?如果说日本、韩国、越南等“东亚儒家文化圈”的国家推行“去中国化”,还有其民族主义的成分在其中的话,那么作为汉文化的发源地和母国,“去中国化”就是一种不正常的文化态势了。
对传统文化的态度,从鸦片战争起就成了一个争论不止的命题。在西方的坚船利炮面前,从清末开眼看世界的进步人士到新文化运动的干将,从维新派到五四爱国员工的数代有识之士,无不开始思考一个残酷到惨痛的命题:曾经绵延和维系中国社会数千年的传统文化,究竟还能不能晚秋民族于亡国灭种之境地?是否依然能保持其伦理纲纪的地位?
历史已经给了我们答案。传统文化在这一个多世纪里浮沉起落的历史,实际上就是一部中华民族的“三个自信”被打倒、被迫反思又被迫建立的历史。
诸如1988年《河殇》一般断言“蓝色文明”必将战胜“黄色文明”的论调,在今天看来,不过是在西方中心论的话语体系中的“去中国化”变种。
英国理论家伊格尔顿有言:“今天有种有趣现象:连一行马克思著作都没读过的人都敢嘲笑马克思”。对待传统文化,今天也有相似的现象。
对传统文化的判断和评价,需要结合其历史条件与处境。批判传统力度最大的鲁迅、周作人、胡适和毛泽东,同时也是浸淫最深、收益最大的人。这足以令人深思。
可以说,在今天,重谈传统文化,又不仅是一个对待传统资源的问题。
2010年,同样是教师节前,《红旗文稿》用连续三期的篇幅,刊发了一篇署名“云杉”的文章:《文化自觉 文化自信 文化自强—对繁荣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思考》。
文章写道:“一个民族的觉醒,首先是文化上的觉醒;一个政党的力量,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文化自觉的程度。可以说,是否具有高度的文化自觉,不仅关系到文化自身的振兴和繁荣,而且决定着一个民族、一个政党的前途命运。”
文化自觉、文化自信、文化自强,就是文化版的“三个自信”。
而在习近平看来,传统文化代表的“中国化”,可以称得上是一种“文明自信”,是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战略资源。
在今年2月的省部级干部研讨班上,习近平说:“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样的治理体系,是由这个国家的历史传承、文化传统、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的,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决定的……没有坚定的制度自信就不可能有全面深化改革的勇气,同样,离开不断改革,制度自信也不可能彻底、不可能久远。”而在9月5日人大60周年的纪念讲话中,习近平则称,在国家政治制度的设计和发展上,“不能割断历史,不能想象突然就搬来一座政治制度上的‘飞来峰"。
如何对待历史,就是如何选择道路;如何对待传统,就是如何对待明天。对“去中国化”的批判,事实上是对“全盘西化”的批判,是对“中国”的自觉与自信,也是对西方中心论的话语体系的挣脱与重建。从这个角度看,“去中国化”问题就远不是一本教材的增删可以涵盖。